后来窥见他的士大夫底色,人性斑斓的一面,对他也就少了那样纯粹的喜欢。人家白先生真正感怀的是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。他由高位掉落下来,心里有落差,正处于抑郁悲愤的时候,这时候,闻得歌女一曲琵琶悲悲切切,琵琶弦和了他的心弦——悲伤就势倾泻出来。这种感觉就像我们为情所伤时,听着情歌流眼泪。真是觉得那首歌特别好,或是对觉得唱歌的那个人有什么怜惜么?未免多情了。
其实是我自作多情。我当时没读懂。他自己也说了,“相逢何必曾相识”,人家真正感怀的是自己可能像那个商妇一样遭人冷落。前途堪忧。只怕那一夜的相逢过后,再想起时,她已经模糊成那谁谁谁,某某某了。他不会在意的,商妇的过去和将来,对他而言就像风中的枯叶,看见时偶然一愣,大风卷过,也就剩一片空白了。
最使我厌的,是他自诩“既解风情,又近正声”,一边说什么“樱桃樊素口,杨柳小蛮腰”,一边又说“十载春啼变莺舌,三嫌老丑换蛾眉”,蓄家姬就蓄吧,却还是一派遮都遮不住的自得之色。这样做作实在是叫人厌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