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日本的日子,更加安宁,安宁到寂寥,安宁到能听到思乡之痛的声音,咔哒咔哒,像火车飞奔,却是残云远逝。思到最后,竟思不出个所以然来。有祖父在的故乡,已经没有了,有萧军在的故乡,还在吗?
还在的,必须还在的。有她对他的爱,就有故乡在。这爱,是一种带着回归的奢望,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执着。她不断给他写信,在信里,在心里,他都该是她的故乡,她的家。只是这萍水相依的故乡,这偶然天合的家,能靠得住吗?
她不敢考量,因为她没有考量的资本,她只能深信,深信柳暗之后还有花明,深信山穷后水还能流长。
她给他写信说:“现在我庄严地告诉你一件事情,在你看到以后一定要在回信上写明!就是第一件你要买个软枕头,看到我的信就去买!硬枕头使脑神经很坏。你若不买,来信也告诉我一声,我在这边买两个给你寄去,不贵,并且很软。第二件你要买一张当作被子来用的有毛的那种单子,就像我带来的那样的,不过更该厚点。你若懒得买,来信也告诉我,也为你寄去。还有,不要忘了夜里不要吃东西……”
他是她的生命啊,他也是她的命运啊,尽管幽怨着,却还是屈服着,胁从着,甚至也虐心地恋着,小心爱惜地保护着。这最后一丝归属,是不能断掉的。就像一个病已深深的患者,纵然全身是痛,却还是小心地保护着呼吸,维护着活着的权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