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们儿,几点了?”
这人一嘴东北腔,同样也是鼻音浓重。刚才居然没发现自己的脑袋顶上就躺着一个活人,这让我先被小小地吓了一跳,随后便不好意思起来。人家正在睡觉,我却在宿舍里东搞西搞,太不合适了。
我抬手看了看表:“下午四点多了……吵到你了吧?”
“没事儿没事儿。”那人长得倒还周正,是一张东北人里常见的国字脸,肤色也颇为白嫩,只不过睡得有点儿肿胀了。他把一条光溜溜的胳膊也拔了出来,指了指双卡收录机,“你要听就接着听,抽屉里还有磁带,音乐的也有,相声小品二人转的也有。”
看来他是那台机器的主人,我就更不好意思了:“那多吵呀,你怎么睡觉?”
“我不怕吵,在哪儿都睡得着。”他说完,把身子往被窝里一蜷。
我看了看他杂草丛生的天灵盖,又扭脸望了望窗外,轻声叫他:“那我先出去,你知道别的同学在哪个教室吗……哥们儿,哥们儿?”
上铺无声无息,这人居然一转眼就又睡着了。
到了晚上,和宿舍里的其他同学见了面,才知道我上铺这人名叫李牧光,是从赵本山的故乡“铁岭那旮旯儿”来的。同学们又啧啧称奇地介绍道,自从到校以来,他就一直在睡觉,已经连睡了两天两夜了。何以要睡这么长时间?这时李牧光终于不情愿地起了床,他一边睡眼惺忪地刷着牙,一边对大家解释,这是因为报到之前,他们家人带他到欧洲和澳大利亚玩了一圈儿,偏巧地球又是圆的,纵横几万里,时差把他的生物钟统统搞乱了,所以需要用睡觉调整过来。这个理由有些牵强,但却暴露了李牧光的另一个情况,就是他的家庭条件很不错。我考上大学以后,父母只是给我买了块手表,并且还不是瑞士的,而是日本“精工”,就算“以资鼓励”了;其他两个来自广西和贵州的兄弟更惨,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亲串邻地借债。再瞧瞧人家这日子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