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将伐桀,因卞随而谋。卞随辞曰:“非吾事也。”汤曰:“孰可?”卞随曰:“吾不知也。”汤又因务光而谋。务光曰:“非吾事也。”汤曰:“孰可?”务光曰:“吾不知也。”汤曰:“伊尹何如?”务光曰:“强力忍,吾不知其他也。”汤遂与伊尹谋夏伐桀,克之,以让卞随。卞随辞曰:“后之伐桀也,谋乎我,必以我为贼④也。胜桀而让我,必以我为贪也。吾生乎乱世,而无道之人再来我,吾不忍数闻也。”乃自投于颍水而死。汤又让于务光曰:“智者谋之,武者遂之,仁者居之,古之道也。吾子胡不位之?请相吾子。”务光辞曰:“废上,非义也。杀民,非仁也。人犯其难,我享其利,非廉也。吾闻之:‘非其义,不受其利;无道之世,不践其土’,况于尊我乎?吾不忍久见也。”乃负石而沉于募水。
故如石户之农、北人无择、卞随、务光者,其视天下若六合之外,人之所不能察;其视富贵也,苟可得已,则必不之赖;高节厉行,独乐其意,而物莫之害;不漫于利,不牵于势,而羞居浊世;惟此四士者之节。
若夫舜、汤,则苞裹覆容,缘不得已而动,因时而为,以爱利为本,以万民为义。譬之若钓者,鱼有小大,饵有宜适,羽有动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