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意打定,甄山寨就暗暗挑选中意之人。他一个一个排查,终于选中了一位年轻的寡妇。
这寡妇叫舒惠芬,才二十一岁,娘家在柳镇,离这儿有十几里地。她和丈夫甄宝是娃娃媒。当初,两家父亲在柳镇酒馆里喝得嘴热了,定下这门亲事。后来,两家父亲先后去世,媒约并没有毁弃。在她十六岁那年,甄宝得了一场“黄病”,眼黄面黄,尿也是黄的,眼看奄奄一息。甄山泰是甄宝的近门叔父,由他一力张罗,把舒惠芬娶了过来。民间把这叫做“冲喜”。据说,用喜庆事冲一冲,病就好了。
成亲那天,甄宝起不得床,由他妹妹云芝女扮男装,代为拜堂。谁知这法子并不灵验,成亲七天,甄宝撇下老母、妹妹和惠芬,一命归阴。
惠芬十六岁守寡,人们不免为之伤情,甄山泰也觉凄然。但有纲常家法,改嫁二字绝难提起,这是命。惠芬倒是沉得住气,为丈夫守孝,夏穿白绫,冬穿黑纱,平日泪眼不干。除了默默地干活,操持家务,无事从不在门口站一站,天不黑就闩上大门,伴着妹妹云芝做针线。外人十天八天不见她说一句话,更不要说笑一笑了。路上遇见青年男子,总要低头绕开。
成亲第二年,妹妹云芝出嫁走了。她一人忙里忙外,白天为婆母端吃端喝,夜晚一床暖脚,从无一句怨言。成亲第三年,婆母去世,这家便只剩惠芬一个人了,孤孤单单。于是每隔一段,她就回柳镇娘家住些日子,或一月半月,或十天八天。娘家也就只有一个老母亲了,没人伺候。惠芬心挂两肠,不停脚地两地跑。左邻右舍们说,也真难为这孩子了。而每次从娘家回来,甄家寨仿佛又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,不知是怕人欺还是怎么的,穿街而过时,一脸惊惶,满面羞惭。一进家门,立刻反手关上,几天闭门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