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传庆在少年宫租借了一间练琴房,每个星期五用来上课。一天,在他上课的时候,杜雨洁坐在一边,看他用跨了十二度的大手,弹奏《革命》。这手有着过于宽大的骨节与奇长的手指,与他消瘦的身形相比,几乎不成比例。在这铿锵的音乐声中,手似乎又被更为放大了一些。他弹得有些忘我,有些忽略了关于教学的精神。他的学生敬畏地看着这个男人。苍白的败顶的中年人,刚才还在以恭谨的口吻教着他们指法,然而这时,脸85上却有了君王的表情。不可一世,独断专行。她也看到了他目光中的狠,是如此陌生,但却吸引了她。她的头上流淌着薄薄的汗,心跳在最后一个音符上戛然而止,然后在屏息中慢慢复苏。他回过头,微笑地看了她一眼,那种并不自信的、讨好的微笑。她鼓起掌,和他的学生一起。他是她的英雄。
下课后,他们在少年宫附近的大排档吃了火锅。她叫了一扎啤酒。他说他不喝啤酒,她坚持叫了。她说,你教出的学生得了奖,应该庆贺。
在这喧嚣的、热闹而粗粝的气氛中,他们受到了一种鼓舞,喝了许多酒。杜雨洁看着眼前的男人,脸颊上泛起了胭脂一样的红,像是粉墨登场的戏子。她不禁哈哈大笑,笑得声震寰宇。他大着舌头,夹了一片牛百叶,想要放到她的碗里,却碰翻了她面前的啤酒杯。酒水翻倒出来,恰泼在她的身上。他慌了,迅速地撕扯着桌上的卷纸,一下子全盖了上去。使的劲很大,一只大手,踏踏实实地捂在了她的胸前。她的脑也是木的,这时酒却醒了一半。聂传庆也愣住,手却没有移开。半晌,才惊觉似的弹起,口中连连说着“对不起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