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你不懂,是旧社会的事。旧社会,姑妈的命好苦哩……好了,不讲这个。”姑妈讲起了公鸡和狐狸、孔雀公主、老鼠国王,还有自己当保姆或杂工时听来的一切稀奇事,同时把小芸冰冷的小手小脚紧搂在自己怀里,直到她热乎乎地睡着。
爸爸担心姑妈宠坏了小芸,常劝诫姑妈不要太心软。姑妈点头答应,可一带着小芸出门,还是偷偷地买这买那,甜枣啦,蛋卷啦,牛奶啦……把小芸的肚皮喂成个圆球以后,叮嘱她不要告诉爸爸。这种暗中串通的小动作,使小芸觉得特别兴奋,也暗暗得意。这就是说,如果这样一个姑妈过年不回家,小芸的得意几乎就没有着落。而且爸爸妈妈都那样忙,谁来同小芸玩击掌的游戏?谁来同小芸一起点炮竹?谁来给小芸扎灯笼和编维吾尔姑娘的小辫子?
小芸正闹着,门外传来爸爸宏亮的声音:“……章主任,不进屋坐一坐?不坐了?那好,明天来坐吧。有机会,我想找你谈谈,请教几个政治学习中的问题……哪里,哪里,章主任,看见你走在前,我当然得加油赶啦!”接着是一串爽朗的大笑。
门开了,爸爸那半白的头发,矮胖的身子,标准教师风度的沉稳步态,几张夹在腋下的报纸,一齐出现在门口。一闪,他进厨房去了,顺带咬出低声的几句牢骚:“什么狗屁主任!只知道做官当老爷。今天学校里做大扫除,他无病无痛,没摸一下扫把,躲在办公室听黄梅戏的唱片!还以为人家不知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