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霞还不曾答言,只听到屋子外有人搭腔道:“是说我失约了吗?”这正是玉如的声音。秋鹜先迎了出来,连说请里面坐。玉如到了屋子里,落霞笑道:“昨天那样赶着回去,误了做饭的时间没有?”玉如笑道:“可不是晚了。今天我是抽空来一道的,马上就要走。”落霞听说她是抽空来一趟,马上便要走,心想,也许是她夫妇初搬家,经济上有点困难,今天是来借钱了。偏是我们这一位在家,我就是可以借一点钱给她,然而也未免让她面子上下不去。因笑道:“何必忙,既来之,则安之,就是误了一餐饭,那也不打紧。”玉如道:“前天你笑我文绉绉地,现在你呢?”落霞道:“我也不过平常听到别人说的多,偶然学会的罢了。”玉如道:“你现在可以好好地念点书了,你现在念的是些什么呢?”
落霞便把所念的书告诉了她,她于是很自在地,将书中的故事,举出来两三样,慢慢地谈着。落霞心想,这真怪,她说了是抽空来的,要赶着回去,当然有很急的事,然而她来了之后,并不说有什么要紧的事,只是闲谈着,难道还是抽了空,跑到这里来闲谈的不成?只是她自己不说出来,总不便于去问她,就敷衍着闲谈。
秋鹜本来极欢迎玉如来的,但是玉如来了之后,自己若要陪着坐在一处谈话,很怕有了什么痕迹,若要避开,又非心之所愿,便拿了几张报,坐在外面屋子里看。外面屋子一把靠椅,正向着里屋的房门,因之看报之间,听到里面说话,常是有意无意地,向里面看一看,然后好像对她们所说,有什么见解似的,微微一笑。玉如在里面说着话,常向外边看了来,但是却不肯说一句昨天写字请教的事。玉如不肯说,秋鹜不知道她什么命意,更说不得,身上藏的那封信呢,里面更是有许多露骨的表示,这如何能让她看见?自己盘算了一天一晚的心事,到此自然完全取消。至于玉如的心事怎样,自己却不能去预测。不过在她那样屡次向外面看出来的眼神上推测,似乎她很有一番踌躇莫决的意思,含在里面。自己当了夫人的面,就是无故去敷衍两句,都有点心虚,又不能把自己已经知道她踌躇韵意思,冒昧表示出来,只好等她向外面一看的时候,自己也向她看一看。而这种一看的神情,又都含有一点虚怯的意味,所以那时间,至多也不过一秒钟二秒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