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利斯朵夫避免和他们在一起。但有时候非见面不可。校长按月招待一次宾客,时间定在下午;他要大家都到。第一次,克利斯朵夫规避了,连道歉的话也不说,只是无声无息地装死,还一厢情愿地希望他的缺席没有被注意;可是第二天他就给话中带刺地说了几句。下一回,因为受到母亲责备,他只能抱着送葬般的心情去了。
到的有本校和当地别的学校的教员,带着他们的妻子和女儿。大家挤在一间太小的客厅里,依着各人的级位分成几个小组,对他理都不理。邻近的一组正谈着教学法和食品。这些教员太太都有各式各种的烹饪秘诀,发挥得淋漓尽致。男人们对这些问题的兴趣也一样浓厚,也差不多一样内行。丈夫钦佩妻子治家的才具,妻子钦佩丈夫的博学多闻:彼此钦佩的程度也恰好相等。克利斯朵夫站在一扇窗子旁边,靠着墙,不知道怎么好,有时勉强装着傻笑,有时沉着脸,眼睛发呆,脸上的线条扭作一团,真是厌烦死了。离开他不远,有个没人理睬的少妇坐在窗槛上,也和他一样地在那里纳闷。两人只望着客室里的人物,彼此都没看到。过了一会儿,他们支持不住而转过头去打哈欠的时候,才互相注意到了。就在那一刹那,两对眼睛碰在一起了。他们彼此会心地瞅了一眼。他往前走了一步。她轻轻地对他说:“你觉得这儿有劲吗?”